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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糖小說 > 白楊樹 > 第 1 章

第 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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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樹不喜歡尖沙咀這個地方,香港的樓房鱗次櫛比,時常會讓她有沙丁魚罐頭的自覺。

她回國不到半年,來香港是為了處理分公司的事情,明天的飛機回上海,白楊說要請她吃飯。

白楊是她在美國認識的華人,跟她八杆子打不著關係的“藝術家”,留學生中最常見的鍍金富二代。

按理來說這人聽聞應當是根正苗紅的大院子弟,長輩們本不應該放任孩子進入這個混亂成一團的圈子。

可是白楊此人卻好像天生油鹽不進一般,硬是在十八歲時突然覺醒了自己遲到已久的叛逆期,於是出國學戲劇便成為了他成年後做出的第一個出格的決定。

後來這人學成歸國留在了上海,楊樹問起原因時他並不回答。

她知道的,白楊是個彆扭且驕傲的人,但好在她並不在乎他們歸國後仍處於同一個城市。

朋友的關係於她如同白駒過隙,留不住的她大多都不試圖去挽留,總會有新的,會有"新"之所愛。

美國的時差她很熟悉,不過是五六年時光,可家鄉多年的日升月落卻時常讓她覺得疲倦,即使曾度過十幾年的光陰。

香港政府的辦事效率不算高,她乾脆就將機票延後了兩天,這是楊給她的極限,她還是習慣於這樣叫他。

也許是因為名字中相同一個字帶來的些許眷戀,亦或者是因為這人的英文名字就叫Yang,總之,楊樹從來不喜歡叫他的全名。

說起來,他們兩個能保持長久聯絡的原因實在可笑,說到底是因為聯絡太少,而楊也從來不會纏著她,他在紐約街頭宿醉的電話更是從未有一次打到她的手機上。

即使他知道那個時候她正在熬夜寫論文,全天on

call,即使他們倆的公寓相隔不到一個街區,於是她聰明在不問為什麼,楊則聰明在不打擾。

“小姐,你的傘。”

楊樹從過於矯情的回憶中抽離,都怪楊那個莫名其妙掛掉的電話,她想,她總會回去的,他在不高興些什麼。

“謝謝。”

遮陽傘是她新買的,滑桿有些卡頓、但勝在小巧,於是也容易弄丟,她很久冇有這麼丟三落四過了,楊樹從對麵男人的手裡接過那把米白的傘,注意到了他身後的行李箱。

“回大陸嗎?”

男人的眼睛是純度極高的黑色,他的皮膚和頭髮都具有典型亞洲人的特征,我喜歡他的眼睛,像黑曜石,楊樹想,她似乎也擁有了一些藝術家的天賦。

“是的,你也是嗎?”

男人並冇有覺得被冒犯,他似乎是個熟稔社交的人,他的手也很漂亮,楊樹從來改變不了自己評價彆人外貌的習慣。

“這裡隻有一班航班,如果你冇有走錯登機口的話。”

楊樹笑了笑,這個男人看起來很像個學生,惹眼的的耳釘和一頭的捲毛,也許是個地下歌手,可惜她還是更喜歡楊柔順的黑髮。

“你在香港上學嗎?”

“我在上海工作。”

被人當作學生是件無論怎麼看都令女生開心的事情,可是楊樹討厭模糊不清的默認,當然,也討厭假話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不好意思,我接個電話。”

她通常是個很講禮貌的人,可總要有人成為一個例外,接通白楊電話的前一秒,楊樹無比慶幸自己提前將手機的鈴聲打開了。

機場的信號不算好,楊似乎是剛睡醒,她手機裡的畫麵定格在他笑的那一秒,明明還是楊的眼睛更好看的一些,眼尾的褶皺像是一個鉤子的形狀,眉目傳情,他根本不需要費力。

“你今天幾點的飛機?”

“你真漂亮。”

楊樹從不吝嗇對他美貌的誇讚。

“你也一樣,回來我送你一副新的珍珠耳環。”

楊樹今天脖子上戴的是在香港一家小店買的珍珠項鍊,正好搭配她的灰色開衫。

楊之前也送過她珍珠耳環,據他們共同的朋友所說,那副耳環的價值抵得上她一月的工資,可惜楊樹天生冇有帶飾品的習慣,隻偶爾,偶爾萌發出幾分對這些物件的勢在必得。

“或許你下次可以試圖送我金子,那個更保值。”

“你是財迷嗎,楊小姐?”

“楊先生,你們這種富二代是無法體諒我們窮苦人民的生活的。”

她知道楊是因為那幅畫,荷蘭海牙莫瑞泰斯皇家美術館裡的那副《戴珍珠耳環的少女》,她對此情有獨鐘,是來源於對美感的共鳴,而楊卻以為她喜歡的是那幅珍珠耳環。

“所以我說我養你啊,是你自己拒絕的。”

“大少爺,你現在還靠著阿姨接濟呢,你拿什麼養我。”

“我在找工作了。”

“以你十天看不完一個劇本的頻率?我很難相信那些劇院會選擇你。”

“你說話總是刻薄的很。”

“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。畢竟我也會誇讚你的天賦不是嗎?”

“想你了,我去機場接你吧,時間正好。”

白楊從床上翻下身,隨手將手機放到了床頭櫃上。

“我也想吃蔥油拌麪了,你順道去買個菜吧。”

“你總這樣壓榨我,良心不會有愧嗎?”

“會付你工錢的,楊老闆。”

白楊拉開窗簾看向窗外,上海的燈光似乎永遠不會熄滅,楊樹就是出生在這座城市嗎?

這樣冰冷的地方為什麼能養出她那樣溫柔的人呢?他不理解,他的家鄉四季分明,西海岸陽光明媚,兜兜轉轉唯獨這裡讓他覺得無法適居,而楊樹卻總會令他違背天性。

“掛完電話記得把航班資訊轉我。”

“好的,一會兒見,還有,我也想你。”

視頻最後楊的畫麵裡是亮起的大片暖黃色燈光,萬惡的資本主義,連租房也不節省一點。

“剛纔和你打電話的是你男朋友嗎?”

“我想這個問題應該放在我們互通名字之後。”

“不好意思,我隻是……”

“我叫楊樹,很高興認識你。”

男人愣了一下,停頓過後才伸出了手,過於正式了,楊樹想她隻是為了緩和尷尬罷了,但怎麼氣氛似乎變得更奇怪了。

“我叫黃元貟。”

“該登機了,我們走吧。”

檢票閘口的開放拯救了這個過於奇怪的場麵,楊樹鬆了一口氣,率先拉著自己的行李箱往廊橋走去,無法比較的是,她始終更渴望回到自己的故鄉。

“楊樹,這裡。”

白楊的車停在航站口,亮眼的黑色車漆看上去是嶄新的,楊樹下意識地朝牌照方向看了一眼,反應過來後又笑自己太傻,楊是個比她還要獨立的成年人,又怎麼會因著衝動而乾下些蠢事。

也許她實在是太困了,於是連腦子也變得不再清醒起來,楊樹將箱子交到白楊手上,率先鑽進了副駕。

椅子側邊放著她熟悉牌子的保溫杯,滾燙的水入喉,她這才覺得舒服了些。

“先去我家吧,你那屋子多久不住人了,你回去估計也懶得收拾。”

自從父母去世之後,楊樹便搬出了原來的老宅,在市中心租了間公寓,隻是公司的事情時常忙的她抽不開身,所以那間公寓自打她回國以後,仍是空的如同一個樣板間一樣。

“好。”

“麵的食材我也買好了,但是你胃受得了嗎?不然我給你熬粥吧。”

“把麵煮斷了不就好了。”

“皮蛋瘦肉粥怎麼樣,加火腿丁,不放蔥,也是鹹的,麵我也一起做了,你吃上幾口就算了,彆半夜再不舒服。”

白楊將脫下來的風衣遞給了楊樹,高領的黑色毛衣顯得他的皮膚白的冇有血色,車子發動的那一刻,全車的燈光都暗了下來。

楊樹將椅子調到舒服的位置,把自己蜷縮在了椅背上,閉著眼睛開口道,

“我今天在機場遇到了一個很漂亮的男孩。”

白楊並冇有接話,他神色如常地轉彎,踩下油門,導航機械的聲音帶有幾分太過不近人情的冷漠,這個夜晚太冷了。

“他的眼睛很漂亮,很大,很圓,瞳孔是純黑色的,像我以前跟你講起的那個有趣的論文,虹膜和皮膚的顏色受同一個原因製約。

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很漂亮,工藝複雜的玉雕,易碎,他像那個,還有我猜他應當還是個學生,總之比我們倆都要小就對了。”

“你總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形容。”

“你應當驚歎我的表達能力纔對。”

白楊笑出聲來,楊樹眯著眼睛看到他的側臉,那裡有個很小的梨渦,因為他真心的笑而顯露。

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無數次淪陷於楊的美貌,他漂亮而自知,極富天賦,又過於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,他這一生定然已經享受了太多來自於外貌的優待,這才成為如今的天之驕子。

“可惜我不喜歡弟弟,而且我忘記要他的聯絡方式了。”

楊樹蹭了蹭椅背上的頸枕,她是真心遺憾冇有留下和男人的聯絡,但不是為了戀愛這些煩惱的事,單純是為了欣賞美而已。

年輕人未被社會磨礪的天然的出格,那是美的來源,每個人都有愛美的權利,那很單純。

“那說明你們緣分未到,而且你真的會遇到比我還好看的人嗎?我持保留意見。”

白楊頭也不回地接道。

“你們倆是不一樣的好看,他是年輕人自帶的矜貴與鋒利,這種漂亮必然會隨著時間消失殆儘。

而你是從小到大都一般的美麗,不過我認真講,如果你真的意圖維持自己的美貌的話,我會建議你去做做美容,那纔是你該在乎的。”

楊樹從不意圖在不必要的時刻說些需要彆人猜測的類於潛台詞的話,她隻說自己所想,原原本本,但詞不達意也是常有的事,她原本就是個刻薄的人。

“那你為什麼冇有留下他的電話?這不像你的風格。”

“說來奇怪,我總覺得他認識我,但我卻不太想認識他。

你明白的,我隻是欣賞美而已,但如果這種美麗太過危險,我寧可及時止損。”

“精緻的利益至上者,可憐某位弟弟的心被你傷透了。”

白楊在紅綠燈口向左轉彎,車身過於大幅度的轉動讓楊樹閉上了眼睛,即使長途的旅行已成了家常便飯,這暈車的老毛病卻還是會時常找上她。

“我們倆彼此彼此,我至少懂得拒絕。”

楊樹知道他不會再回答了,楊是個太過聰明的人,他從不與人爭執,也不說出自己的想法,也許要到很多年以後他纔會對之前的一件小事發表看法。

楊樹之前總覺得自己太過遲鈍,可她的逼問也從來冇有起到過效果,所以她學會了沉默,不再追問,這也是她放過自己的一種做法,畢竟是她喜歡楊,她承認自己為此妥協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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