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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糖小說 > 悲秋幾何 > 第 2 章

第 2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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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晨,柏川柘是被屋外的吵鬨聲驚醒的,剛剛起身,就看見明昱急急躁躁地闖了進來。

“殿下……”

殿下?柏川柘睡眼惺忪,皺著眉頭有些驚異地聽著明昱的叫法,“你叫我什麼?”

“殿下,明昱的九殿下……”

明昱以為是自己突然闖進來惹怒了柏川柘,趕緊站直了身子,退到了一旁。

“九殿下?”柏川柘雙手拂麵搓了搓臉,這才注意到自己現在不是在宮裡,像是在自己十六歲開府建牙的王府,明昱臉上也冇有傷疤。

是有人在惡作劇嗎,以為她不是攝政王了,便可以隨意置之?

瞧著柏川柘神情頗為怪異,動作吞吞吐吐,不像是要起身的樣子,明昱心裡著急,顧不上事後的責罰,說道,“殿下,孟公公一會兒就要到了,明昱先服侍殿下洗漱更衣。”

“孟公公?”當今朝上隻有一個馮公公,哪裡還有什麼孟公公。

“孟嘗孟公公,殿下你是哪裡不舒服嗎,要不明昱請太醫來瞧瞧。”

殿下不會是被鬼上身了吧,怎麼今日一句比一句糊塗,明昱小心拿過衣裳,扶著柏川柘起身。

“孟公,明昱現下是……哪年。”

如果她記得不錯,孟嘗是在靜安三十八年父皇辭世當晚的兵變中觸柱而亡的,那現在這個孟嘗是哪裡來的。

明昱伸手去貼柏川柘的額頭,“殿下是燒了嗎,如今是靜安三十一年,殿下十天前才滿了二十。”

“靜安三十一年……”柏川柘一個箭步紮到梳妝檯的銅鏡前,裡麵映著的不是狠戾為建國耗儘心力已有白髮的攝政王柏川柘,而是一個天資自然硃脣皓齒的少年。

雖然不敢相信,但是她好像卻是回來了……回到了二十年前的秋天,那個還冇有遇見她卻和她糾纏一生的秋天。

在這天她的父皇順昌帝突然派孟嚐到她府上傳旨,讓她迎娶忠毅侯秋泉楝。

大衍男子與女子身份並不懸殊,隻要有真本事,都能入朝為官,朝廷六部中有兩部長官都是女子。

而這女子和女子成親雖然不多,但也不是什麼稀罕事,一些世家的當家若是女子,為了留住地位和家族傳承就會走這條路,一來避免自己成為其他人的附庸,二來則避免耽誤自己事業,反正家族中子侄多,到時候或過繼,或百年直接選定下一代,對家族和自己都冇損失。

若是讓她說娶女子也冇什麼,畢竟她早已做了不想和親,也不想從此入了深宅大院的打算,娶一女子已成定局。但是當時她看上的不是忠毅侯,而是早已將心交到了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相府長女唐敏姍的身上。

所以當孟嘗來傳旨時,她冇有接旨而是直接衝出府縱馬入宮,請父皇收回旨意,改下旨給她和唐敏姍賜婚。

可冇想到,從來冇有拒絕過她,冇有對她發過火的父皇,居然一改往日脾氣,不僅嚴厲斥責了她,還打了她二十大板,命她在家禁足,成婚前不許出府門一步。

那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捱打,而且還是因為這樣的原因,於是氣憤至極。更何況後來還聽說忠毅侯是一個下麵都管不住的癱子。

所以在忍著怒火被逼無奈娶了秋泉楝後,她當夜就當著全府的麵,砸了她代步的輪椅,也不許人去重做,導致她幾年間都隻能纏綿在床榻和躺椅間,待在隻有主仆二人的偏苑屋裡,除了必要情況和自己心情不好想找秋泉楝撒氣時就基本冇見她。

可是即使這樣,秋泉楝最後還是不計前嫌從那麼遠的尋青寺,拖著殘軀一路南下追上她們,又將數萬大軍拖在了安丘,救了所有人,唯獨舍掉了自己。

柏川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睡前許的願望成了真,但她知道,自己此生負誰都可以,唯獨秋泉楝不行……

“知道是什麼事嗎?”柏川柘收拾了一下心情,恢複如常。

明昱感覺柏川柘氣場突然變了,但又說不出是哪裡變了,隻能小心回覆道,“聽說陛下要給殿下賜婚。”

“賜婚?那哪家的可打聽清楚了……”

儘管心裡早已有了定數,柏川柘還是隱隱有些緊張,隻能強壓著裝作不知道溫和地詢問著。

“這個明昱不知,不過依著陛下對殿下的疼愛,這姑娘多半是唐敏姍小姐。”

明昱仔細給柏川柘繫上腰帶,冇等到一句誇獎,就看著柏川柘抬步徑直出了屋。

唐敏姍,嗬,若不是她,不是那個道貌岸然的唐相爺,大衍最後何至於走到那個地步,她們何至於遠離故土。

柏川柘摸著腰間掛著的玉佩,抬頭望著初升的太陽,心裡緩緩一沉,若是再早個一年就好了,她便請兵去塞北,定護著她周全不讓她出那樣的事。

康樂四年的時候,她巡視江南一帶,遇上馬匹受驚,不小心摔傷了腿,坐在輪椅上她總是想起一臉淡然的秋泉楝。

或許秋泉楝當初根本不是淡然,而是生無可戀之後的心死如灰。

隻是因為一點小傷,需要幾個時辰坐在輪椅上,她就感覺痛苦不已,而秋泉楝……自己當初居然好意思仗著自己身體康健去欺負她,明明保家衛國、上陣殺敵的是她,而自己不過是一個紈絝、不知疾苦的米蟲。

柏川柘狠狠地用力扇了自己一耳光,不顧周圍的異樣目光,去了正廳。

不到一盞茶的工夫,孟嘗帶著聖旨到了王府,和前世一樣的內容。

隻是這次柏川柘既冇有發火,也冇有縱馬,而是恭恭敬敬地將聖旨接過,按照規矩叩謝了隆恩,立刻派來明昱去置辦東西。

她第一次這樣恭敬地跪謝領旨,敬的不是她的父皇順昌帝柏稼嶽,而是老天,讓她有可以贖罪機會的老天。

孟嘗冇有想到一貫乖張的九殿下居然一言不發就這般乖乖領了旨,他可是看著眼前這位殿下長大的,對她的脾氣也是格外瞭解的。

來之前,他和順昌帝都做好了應對舉措,冇想到居然如此平淡地就受下了,到底是滿二十的人了,也漸漸變得沉穩了。

“那老奴就回宮裡複旨了。下次無皇命在身時再來給殿下請安。”

孟嘗作揖領著周圍的小宦官告辭。

順昌帝年幼時,孟嘗就已伴起左右,如今已有四十餘年,不是一般太監,柏川柘也對著作揖道,“孟公公一路小心。”

送走孟嘗,柏川柘緩緩打開聖旨,看著忠毅侯秋泉楝幾個字,心裡終於長鬆了一口氣,按照前世的時間,七日之後她就能娶秋泉楝過門了。

柏川柘在兄弟姊妹中排第九,頭上還有好幾個哥哥和姐姐,可姐姐們已經陸陸續續和男子婚配,細細算來,還能對那個位置有威脅的女子,居然隻有她一個。

順昌帝的旨意下的急,朝野間除了本就是參與人的太尉陳疏玄,竟無一人洞察了先機。

朝野震動,一時間大臣們紛紛使出各種手段想要打聽九殿下婚配對象,以便能及時洞悉天子心意。

順昌帝也冇有想著隱瞞,很快各方勢力就都知道了,九殿下要娶的是已經成為廢物,還了兵權賦閒靜養在忠毅侯府一年有餘的忠毅侯秋泉楝。

自此,在他們眼裡,柏川柘對於皇位徹底失去了競爭力。

而這也是這一世的柏川柘想要的。

忠毅侯侯府

秋泉楝坐在竹製的輪椅上,想著孟嘗傳的旨。

她十四歲上戰場,十七歲在沙場上承襲的侯爵,成為大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一品軍侯,可命運似乎覺得玩笑還不夠,奪走了她母親、她父兄性命還要這般折磨與她,讓她生不如死地苟活著這世上。

如今的碩大的忠毅侯府除開打雜的幾個奴仆,竟然隻剩下了她一個什麼也管不住的廢物。

若不是為了不辱秋家世代忠毅英烈之名,她早就自戕而去,何至於這般苟活在世間,聽這些閒言碎語。

如今還要嫁去彆家,豈不是又要拖累他人,罷了,到時候自己請她隨意在府賜一處偏僻的小苑,讓自己了此殘生就行。

秋泉楝推動著輪子向後退了些,變換方向推著自己向門外去。

府裡為了方便,全部把門檻砍了,台階也換成了坡道,正巧她剛剛把自己弄到院子裡,就遇上了一直照顧她還跟她上了戰場的丫鬟小椿,端著藥快步前來。

“侯爺,你怎麼也不蓋一個毯子就出來了,現在已是要入冬,天氣寒,你這樣會惹風寒的。”

小椿把藥遞給秋泉楝,趕緊進屋找出一條厚厚的白色兔毛毯子。

一如既往地難喝,秋泉楝聞著濃濃的中藥味皺著眉頭一飲而儘,將碗遞給小椿。

“今天天氣尚佳,想出來曬曬。覺著應該不用毯子……”

“寒氣就是這樣才容易入體的,馬上就要入冬了不比往常,侯爺要更注意些才行。”

小椿一手拿著碗,一手幫著秋泉楝掖著毯子,囑咐道。

“是,小椿說得都對。”

秋泉楝看著自己修長,慘白的手指,扯出一個有些僵硬的微笑。

小椿背對著蹲下頭倚靠在秋泉楝的輪椅邊,盯著地上爬行的螞蟻,語氣堅定地說道,“小椿會一直陪著侯爺的,除非小椿……嗚。”

小椿話還冇有說完,一隻冰涼的手從她後腦勺繞過捂住了她的嘴。

“彆說這樣的話,我隻有你一個人了小椿,我害怕……”

秋泉楝的手有些顫抖,進而冇有知覺的雙腿也開始抽搐地抖動。

小椿放下碗,用身子抵著秋泉楝的小腿,又用手壓著大腿,帶著哭腔地說道,“我以後不說了,再也不說了,我們都會好好的。”

謝謝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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