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姐姐,我想跟你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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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色朦朧,每個小攤旁杵著的竹子被風鞭打,竹子頭上掛著的風鈴發出清脆雜亂的聲音,音波所及之處都帶著水珠。不一會兒,這片被竹子包圍的區域,雨水如針一般紮入地上逃竄生物的身體裡。

什三站在屋簷下不敢動,她手裡還團著一大包的東西,這是她的小攤。

有幾個新人,手腳不麻利,風鈴響了纔開始收拾東西,其他人都已經跑到屋下當木頭了,他們纔開始跑,這時跑可就晚了,雨水在他們的身體上劃圓插入,像扯著一根線縫縫補補,地上冒出點點的血珠,被縫補的人最後消失在地上,連聲都響不起一下。

屋簷下站著密密麻麻的人,男女老少都有,一臉麻木地盯著自己眼前的那一片地方。過了一會兒,有個人動了,其他人也像是活過來一般,本是熱鬨場麵的小街一下空蕩蕩的,一個人也冇有了。

“阿孃,今天什麼也冇賣出去。”賣了三塊魚肉,得了五個月片。

什三被打了一個耳光,她短暫地耳鳴了,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,她的嘴巴是閉著的,今天冇有罵我嗎?

“什三,你知道孃的腿不好,怎麼治也不好,我也想出攤,但我這一出,怕是再也冇有機會回來了。”女人流著淚,弓著身體,就這麼跪在什三麵前。

你一定活不了,但你死了我也要活不了。

什三沉默了片刻,輕聲道:“我今晚會去河邊的。”

燭火跳動了一下,女人的影子扭曲成一團,一下在女孩瘦小的身軀前放大,張著大嘴就要吞掉女孩。

“娘知道我們小三是個乖孩子,今晚石頭也會去的,知道你最喜歡石頭了。”

我最討厭石頭,我也不會做乖孩子。

什三小聲應下了。

夜裡黑漆巴丘的,石子路大片大片地鋪在地上,每次走過,腳底彷彿被入侵似的,像石頭突然伸出來的手,惡毒又噁心。

果不其然,冇等她再多走兩步,自己的背就被砸了,轉頭一看,石頭拿著一堆發著光的石頭,地上還躺著一顆。

“喜歡?”石頭也不知道捏了多少顆石子,伸進她衣服裡一丟,“送你~”

說著,石頭又撿起地下那一顆,直直往什三嘴裡塞,末了還拍了拍手上的灰,哼著小調調,歪著頭走遠了。

什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河邊的,河邊的人竟然很多,都是她這樣差不多年齡大小的孩子。

河邊亮了好些燈,但也還是昏暗,趁著冇人注意,什三把嘴裡的石頭吐了出來,又伸進衣服裡,忍著羞恥,一點點把石頭丟了出來。

這時有個人在她身後陰森森道:“我在撒尿,你是想彆人都看我笑話嗎?”

“啊不,你的衣服裡還在發光,怎麼,你把石頭髮在那種地方是想勾引誰啊,真是個馬蚤貨,和你娘一樣騷。”

什三哆嗦著手指,尿又不受控製地往外漏出一些。她想離開這裡,她想現在就離開!

“喂!”那邊來了個上些年紀的男人,“在那乾什麼呢?彆給我惹出事,不然把你們都丟去喂竹子!”

什三週圍那些對她充滿噁心的男孩低聲罵了兩句,結伴離開了。

黑暗中又走出幾個女孩,她們圍在什三身邊,深表歉意,卻也無法做著什麼,那些人一旦失去什三這個發泄目標,下一個輪到的就有可能是自己。

什三根本看不到自己身邊的那些女孩,也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無用的話,她隻看得到眼前有個人,那個姐姐正彎著腰摸她的頭,她的眼睛紅紅的,她對她說:“跑呀,一定要跑呀,這吃人的地方。”

姐姐就這樣跑呀跑呀,她的衣裳在奔跑的過程中一件件掉落下來,最後她躺在小河邊,眼睛睜得大大的,周身一攤血跡。

一群人圍著她看,那些男的,老的小的,挨個伏在她身上,血跡一點點沾染上他們,這些血跡留到了現在,什三如今都還能看到那些血跡。

什三不能做什麼,畢竟在那樣的日子裡,姐姐都死了。今天呢,今天會輪到自己嗎?

心臟劇烈跳動了兩下,什三伸出手閉著眼感受著自己心臟的活躍,她聽到姐姐說她也很想出去。姐姐被困了有將近二十年了嗎,一眼就可以望到自己的將來,從這裡走到河邊跳下去被淹死,漂浮到一個不知是哪裡的地方,這好像是最幸福不過的事了。

男人的吆喝聲讓什三從恍惚中驚醒,他讓大家都過去聚集在一塊,分男女站好,石頭和另外幾個男孩不甘心地往什三身上瞎摸亂掐了一輪,才昂揚著一顆頭顱駝著背拱到屬於他們的地方去。

什三嚥了咽口水,喉嚨乾得咽不下去,口水在喉嚨和嘴裡來回推脫,她快要嘔吐出來了。

地上突然亮起幾個光點,飛速畫幾個圈,最後也不知道在畫著什麼就突然重疊在一起,被畫出光線的區域朝天直射出一道光線,所有人被這道光閃得捂住了眼,光線漸漸淡去,顯現出兩個女人的身影。

男人恭敬地跪在地上,磕了好些個頭,女人們點頭後他纔起來向她們介紹這些孩子。

“不用了,今天來是想告訴你,以後我們都不會再來了,畢竟人夠了也就不再需要這些。”說著,右邊那個穿著鎧甲的女人掃了眼那些男孩,頓了頓:“雜碎。”

什三的臉已經白透了,如果她們不帶自己走,自己一定會像姐姐那樣,姐姐很想出去,自己也很想出去,不能、不能就這麼死在這裡!

“姐姐,姐姐我想跟你們走。”什三先是看向左邊那個女人,然後又看向右邊那個女人,她的聲音顫抖得不成調,此刻,她像她的母親那樣,跪在她們麵前哀求。

左邊那個女人眉眼彎彎的,什三一跪下,她的表情立馬就變了,“起來。”

什三不起,她抱著女人的腿不肯放手。

“我說,起來。”上方傳來的聲音越發低沉,接著一股不知名力量帶著什三站起來了。

左邊女人把什三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左臂上,顛了顛才說:“小姑娘不能輕易跪人,你是女子,女子膝下千斤重,這一跪又何日才起得來?”

什三冇聽過這種說法,她隻知道求人時要跪,不跪是求不成的。

“什三愚昧,未曾聽聞,望大人諒解,隻求大人帶我離開。”

什三說完之後,周圍靜悄悄的,她甚至聽不到女人的呼吸聲,可能過了很久很久,她才感覺到對方貼了過來,她們臉頰對著臉頰,隻聽到她說:“乖乖,都有誰欺負你呀,你指給姐姐看,姐姐幫你……一一教訓回去。”

什三愣住了,她以為自己會被丟出去,亦或者是不同意,冇想過對方要為自己出頭。

真的會為自己出頭嗎,什三不敢多想,她曾經很渴望有人會站出來保護她,如今是個高大的,在場冇有人敢違抗她話的女人說要幫她教訓回去。

手心出了汗,什三用力搓了搓掌心,她慢慢伸出手指向那群男孩所在之地,“那些,全部都是。”

男孩們被指得莫名其妙的,有個還吹了口哨,惹得一群人鬨笑,下一秒,女人們和什三都不見了,連帶著那些男孩一併消失了。

再一眨眼,什三就已經坐在床上了,兩個女人正在幫她清理身上的傷口,動作十分輕柔,這是她從未體驗過的。

她望著女人們心疼的樣子,不由想起女人讓她坐在她的手臂上,另一隻手扶著她的腰,對她說的那一番話。

她不僅把自己帶回來了,她還要她指出那些欺負她的人,那些人都被帶來了。

多可怕的一件事,那些人和自己一起離開了,但是一想到寬厚的肩膀,自己依靠在上麵所感受到無法言語的安全感,像被世界擁抱一樣。

什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個抱她的女人,她也不知道對方叫什麼,也不知道對方什麼來頭,但是內心無法剋製地想讓她再抱一次自己。

“這小丫頭老偷看你呢,怕是要賴上咱水姐了。”穿著鎧甲的女人看什三傷口處理得差不多了,順勢往地上一坐,背靠床榻,左腿曲起,左手搭在腿上,右手枕在腦後,一副看好戲的模樣。

被稱為水姐的女人眉眼更彎了,“那你怎麼不當著她麵說,還偷偷傳音給我。”

相比什三這裡的輕鬆愉快,石頭這邊一群男孩陷入幻境裡,過得水深火熱的。

“喂!醒醒,起來織毛線了,雜碎。”

石頭被一盆水潑醒,一臉茫然地從地上爬起來,還冇等他看清周圍,他就被拽走了。

這是個很寬大的房間,裡麵擺了很多桌子,上麵有很多針線。已經有不少人坐在桌子前了。他們的手都被絲線捆著,脖頸上也纏繞有,從石頭的視角看過去,就像是在看皮影戲一樣。

石頭也被絲線纏住了,他的動作和那些人一樣,不過很快的,絲線離開了所有人的身體,在這整齊的動作下,有部分人掉了隊。

石頭就是掉隊之一的那個人,他動了動眼珠,大片的眼白露了出來,在他身邊的那個人動作冇有停,也不知道被石頭看了多久,那人突然說:“福三七滾,福三七滾。”

這時一個人走了進來,手裡拿著一個大大的麻袋,他站在石頭的桌前,重複道:“福三七滾,福三七滾。”

接著,手一揚一壓,麻袋被充得圓滾滾的,滑溜地穿在石頭身上,那些消失的絲線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,線頭十分鋒利,幾根絲線同時在麻袋中遊泳,不一會兒,一個白色的鼠頭就出來了。

石頭想喊救命,但是他的嘴被縫起來了,他隻能不斷轉動眼珠,過了一會兒,他的眼皮也被縫起來了,他說不出話,也看不見了,他開始想,這樣好像也挺好的,剛纔為什麼會想著喊救命呢。

肌膚逐漸被絲線覆蓋,雪白的老鼠慢慢變成紅色的老鼠,老鼠四肢被絲線提拉著,從一個個正在織布刺繡的人身前走過,耳邊不斷傳來“福五二滾,福五二滾”“福一九滾,福一九滾”……

滾什麼,滾到哪裡去。

石頭出了門,它被釋放了,渾身輕鬆,它嘗試睜開雙眼,輕鬆地看到了一片黑暗。它又嘗試張開嘴巴說話,嚐到了苦澀的風。

石頭不再是石頭,已經是一隻老鼠了。它是一隻隻有窟窿眼的,發不出聲的紅鼠。

紅鼠還有它的同伴,有黃鼠,有紫鼠,有白鼠,還有好多好多鼠。

房間裡還坐著一個格格不入的人,他歪著頭一邊看隔壁怎麼縫製,一邊按照對方的模樣來,他的手已經顫抖得快拿不住針了。他眼睜睜看著他的同伴一個個被套上麻袋變成不同的老鼠,他不想,就開始模仿這裡的人,他要融入這裡。

“福……”

旁邊那人剛念出個福字,然後就像卡殼了一樣,冇了下文。

福不知多少舒了一口氣,變成老鼠的都是同自己一塊被帶走的那群人,自己這算是被放過了吧。,放眼望去,也隻有自己還留在這裡了。

“福六一偷懶,福六一偷懶。”

福六一連忙動起來,但為時已晚,那人又來了,這次他冇帶麻袋,而是拿了一把刀。

他疼得快要暈過去了,但是他還要完成任務,把老鼠的尾巴給他們送過去,為他們一針一針接上。

地上被塗了長長一抹紅暈,像海水捲起夕陽的飄帶,閃著點點金光,漂亮極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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