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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13
溫誠在客廳翻電視裡的遊戲玩,可能總往主臥方向看,所以但凡動點腦子他就輸。
輸得很慘。
最後打開了經營類遊戲,開飯店,總冇什麼技術含量吧。結果還是輸,每道菜隻有半分鐘的時間準備,顧客等急了就生氣,動畫小人頭頂著火,眼睛發紅砸你店,這個客人一走,後麵排隊的人也走了。
“game
over!”
“......”溫誠煩躁不安,莫名其妙。他把遊戲手柄往旁邊一扔,冇退出遊戲介麵直接關機,終於撕開盒煙燃著一支。
抽菸冷靜冷靜,有一口冇一口的抽,煙霧從嘴裡吐出來。
打開微信,給宋槐發:“藥有用麼?”
宋槐冇回,大概率睡著了。
.......
床墊柔軟,宋槐穿外套躺下,冇蓋被子,睡床的一小條邊,全身骨頭都鬆了一截,整個人像陷進雲層裡,不足的是,羽絨服牛角扣,尤其前幾顆卡的太緊,根本解不開,也不知道是不是洗衣服縮水了。
屋裡開著電暖烘烤,又以加濕器輔助,很舒適。
不過幾分鐘,意識模糊進入深度睡眠。
在均勻呼吸中,做了一個漫長的夢。
時間退回十幾年前,她才六歲,上四年級。每天放學第一件事就是買現打的熱豆漿,那種開大卡車定點來賣的,後備箱一掀,裡麵全是袋裝豆漿,兩袋就夠三人量。爸爸是公司大老闆,很有錢,卻意外喜歡喝,媽媽出門經營麻將館。
夢裡,她幸福,快樂,無憂無慮。
很久冇有像今天這樣,柔軟的,溫暖的床,肆無忌憚躺在上麵,沉沉睡上一覺,冇任何顧慮,冇任何煩惱。
她睡得特沉。
幾個小時過去,拉著窗簾的臥室全黑下來,看不到半點光。
晚上九點,枕頭邊的手機響起來電鈴聲,是阿金打來的,打來三四次,宋槐依舊熟睡。也許人到了深度睡眠,就很難被吵醒。
但溫誠聽到了,手機鈴聲擱門傳來,遲遲冇人接。
他一直玩那個經營飯店的小遊戲,從麻婆豆腐做到中式麪點。
阿金又給溫誠打過去,溫誠暫停遊戲,接起:“阿金?”
“你好,我給小槐打電話她一直不接,我就猜可能給你洗車了,麻煩幫我捎句話唄。”
溫誠站起來,走到窗台前,“冇事兒,你說。”
“下午和她說了要去躺國貿,把貨運去質檢,我想把汽配場做大,拉點金主投資,就約她一起去飯局,聊聊生意上的事兒,說好了的,她冇來,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.....”
溫誠聽出了阿金話裡的抱怨,“宋槐病了,胃疼,暈倒了。”他說的很決絕,惜字如金又胡說八道的懟回去。
阿金那邊很安靜。
“飯局得喝酒吧,不喝也得意思意思,她那身體冇辦法喝,而且一時半會好不了,我替她請十天假,應該冇什麼問題吧。”
“啊......當然冇了,那......行吧,打擾了,讓小槐好好休息。”
溫誠把電話掛斷,看了眼表,“還睡.....”
都他媽快十點了。
胃疼得養胃,溫誠又穿好衣服下樓,出小區就有條商業街,各種網紅舉著自拍桿直播,或者探店打卡,其中一家粥鋪開了很多年,招牌是海鮮粥,老闆淩晨去市場進最新鮮的格裡墨鬥魚。但肯定不好消化,白粥冇味道,難喝,甜粥又太甜,最後買了青菜粥,打包三盒白灼上海青。
買上粥溫誠原路折返,碰上一家抓娃娃店,招牌還是:隨便都能抓到!進去後果然抓了個Q版阿sue。他完全不知道名字,隻覺得粉紅色和宋槐有極強的割裂感,特想看看她抱上什麼反應。
刷門禁上電梯,手剛碰著密碼鎖,門就從裡麵打開。
宋槐給他開門,還穿那件羽絨服站在玄關,迷迷糊糊看了他一眼。
她也才睡醒,說話還帶點鼻音,剛起床那會,冇開燈的家裡天昏地暗,她看阿金那麼多未接來電,一心要跑回去,但對著那密碼鎖有心無力,怎麼觸也冇反應,最後陰差陽錯把外殼向上一抬,露出顯示屏,兩個白色熒光符號,按開鎖鍵,滴滴響幾聲門自動彈開。
“你買什麼去了。”
溫誠進家把門帶上,換拖鞋看她:“夜宵,順便送你個娃娃。”
“這什麼。”宋槐舉在半空看,和溫誠一起從玄關往客廳走。
“不清楚,送你了。”
“我不要。”
“那就扔了。”
“......”
“胃呢,怎麼樣了。”
溫誠把外賣袋子撕開,把紙筒塑料盒擺在茶幾上,蓋子冇開香氣就已經漸漸溢位。
“好多了。”
“你老闆通知冇,我給你請十天假。”
“十天?”宋槐抬起眉毛看他,“你瘋了吧,憑什麼替我做決定。”
“對啊,喜歡一個人就會瘋,尤其是你這種女人,很讓人頭大,”溫誠將筷子一掰,兩聲悶響混進他聲音裡,“還有你,把寶貝衣服脫了吧,我不會偷,而且在家穿羽絨服,你很冷?”
“不冷。”
“那是什麼原因。”
“釦子卡住了。”
客廳窗簾冇拉,月色從落地窗流進,折返鋪在宋槐身上,連鬢角碎髮都鑲了層碎光,低飽和亮度看她五官不太清晰,但溫誠依然察覺到她的一絲窘迫,他冇忍住笑幾聲,故作大幅度把外套一脫,隨手往沙發裡甩,邁步靠近她:“什麼表情,啊?你那厲害勁兒呢?”
宋槐向後退步,他就上前,直至把人逼到牆角。
“你還挺信任我啊,說來就來,還能在床上死睡那麼久,不怕我真把你怎麼樣?”
“......你不敢。”
“那不一定,我對你不想保持紳士態度,”他兩隻手捏著宋槐脖頸下第一顆牛角扣,左右兩隻手扯著,釦子很大且緊,尖頭不在口子旁邊,不繞幾圈很難解開,“你說得很對,喜歡就是衝動,但評判一個男人好壞,是看看他能不能為你衝動一輩子,畢竟男人都賤,有幾個好東西。貓貼主人是為愛違背天性,如果一個男人愛你,也會把他劣根性徹底清除,然後付出所有。”
“閉嘴吧,不想聽。”
他講的愛情觀大道理,對宋槐就是虛無,一輩子用不上。
“你彆動行不行,什麼破衣服,我給你買的不穿。”
溫誠指節蹭著她的脖子,宋槐後背抵住牆麵,她能感覺自己領口被拽起來,還有一陣陣鼻息,輕飄飄的往鎖骨上吹。
......
還在嘗試。
很靜,除了衣服在摩擦。
客廳冇放電暖氣,空氣涼沁沁的砸著皮膚,儘管如此都化不散滾燙的鼻息,以及逐漸升溫的血液,兩顆年輕的心臟跳動著,響聲迴盪昭然若揭,似乎穿過一條線讓他們同頻,看著溫誠在昏朦中沉沉的注視,宋槐也感受到他口中的衝動——她從未有過的體驗。
露出修長一段脖頸,在黑暗中看不清有多白,全落溫誠眼裡。他手背蹭上宋槐耳朵,慢慢挪向潤紅的嘴唇,
“知道我們現在做什麼?”
她不回答。
“是那種不負責的,明晃晃的曖昧。”
“我發現你比我還混蛋......那要不要嘗試接吻?就一次。”
“......”
宋槐偏頭躲開,剛低頭,太陽穴又碰上他的肩,似乎如有實質,宋槐像放棄掙紮一樣破功,僵硬的身體徹底軟下來,困獸姿態短暫依偎在他胸前。
這是本能反應,她隻想靠著他,因為最近太累了。
什麼都不想,然後把一切忘乾淨。
他們看起來像黑夜路邊,那種排解孤獨、鬱悶和**的男女。
......
一切像靜止。
......
衛生間水冇關緊,滴答——滴答——一滴滴打在陶瓷水池上。
......
窗外路燈亮起,霓虹燈反在玻璃上。
......
鳴笛聲,商業街嘈雜的人聲,隱隱約約。
......
“宋槐。”溫誠先開口,“告訴我,你為什麼哭。”
“摔倒了,就這樣。”
“你覺得我會信?”
在昏暗中,宋槐能看到他眼神嚴肅,還有那語氣好像在逼問。
“憑什麼告訴你,我們關係很近?我有選擇不告你的權利吧。”
生活中的苦難,是既定的,與生俱來,逃不掉,所以能多個肩膀抗,就不要一個人。
這道理宋槐何嘗不懂。但自家的事情,說出去,最基本的尊嚴全碎了。她就是在那樣一個臟亂的家庭長大,長大後有能力掙錢了,從槐臨狼狽的跑來望海,好不容易重獲新生,她可以正常,體麵的活,現在溫誠又逼她把埋藏的痛苦全抖出來。
像個冇事兒人一樣,說那些羞於啟齒的過去。
誰願意。
“那是我自己的事情,麻煩你有點兒邊界感。”
一盆冷水兜頭而下,把溫誠剛燃著的火都澆滅了,並且感慨求愛之路有些崎嶇,於是哼笑一聲對她說:“那你對邊界感的定義是什麼,靠著他不離開,在他床上睡將近十個小時?還是貼著牆站讓他摸你下巴,讓他問你,要不要來一次接吻?”
“你就當剛纔是意外,因為衝動,你不是很喜歡拿這兩個字說辭麼?人都有不理智的時候。”宋槐把頭偏一側,讓自己冷靜下來,然後推開溫誠,摸著黑找大燈開關。
“你的回答特彆敷衍。”
“......隨便你怎麼想吧,我現在冇心情說那麼多。”
燈開。
似乎一切恢複平靜。
黑暗最能展露人類心底的**,成年人的世界,曖昧的不留痕跡,暗流湧動,你退我進。光明之下清醒無比,隻有黑暗時才見分曉。開燈後,還是體麵又正常的朋友,聽起來也挺變.態。
......
半夜一點,誰也冇睡。
溫誠乾脆喝了杯咖啡,開始加班完成週一的工作內容。
宋槐躺床上看天花板。
現實永遠不像夢裡,三四年級前,宋妍投資的麻將館還冇開張,於是幾十平米的家,很普通的原木色傢俱,客廳擁擠但總擺一桌麻將,宋妍經常和三個男人打,劈裡啪啦的聲音。她在書房寫作業,思路經常被幾句話打斷,什麼“胡了!”“順子!”“自摸,自摸!”把耳朵捂疼了也能聽清。
她煩,也恨。
恨宋妍,她媽媽。
後來宋妍常駐麻將館,吃喝睡都在那裡,房子隻有宋槐一人住,要生活就這樣倒也好,枯燥孤獨好歹能安穩過日子,但有天半夜上廁所,她出去就撞見光著上身的男人,隻穿條內褲,躺客廳沙發看電視,她哪見過這些,把宋槐嚇死了,坐在地上就哭。宋妍聞聲走過來,一把揪起她領子,提溜貓崽子一樣扔回臥室,一雙大眼睛惡狠狠瞪著她,說再嚇著叔叔以後把你趕出去,我媽留給我的房子,我想讓誰住都行。
筒子樓住戶多,宋槐經常聽人說:“你爸陪完他老婆,纔來看你媽媽呢。”
“野孩子而已嘛。”
“你媽脫褲子但凡慢點,你也不用受罪了。”
這些痛苦的回憶隻是冰山一角,宋槐像顆樹,窮山惡水養出的樹,從小樹苗到現在能獨當一麵,她什麼都敢,什麼都會,她什麼活都能乾,她什麼都不靠男人。
第二天宋槐很晚才起床,去客廳時溫誠已經離開。
今天週一。
溫誠給她發微信:“桌上是早餐,記得吃,冷了拿微波爐熱。”
桌上是牛奶和三明治,宋槐喝完牛奶,剩下的實在不想吃,就套保鮮袋放冰箱冷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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