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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此同時,永安宮。
文德帝到時,皇後已經命人擺下了豐盛的禦膳。
他落座後,見桌上許多都是他喜愛的菜肴,欣喜道:
“皇後,有心了!”
皇後溫婉一笑,剝了一隻大蝦,放到了文德帝的碟中,柔聲道:
“那皇上便多用些!幾月不見,臣妾瞧著皇上清減了許多,國事再多操勞,皇上也要保重龍體纔是。”
文德帝聞言,不由有些受寵若驚,連聲道:
“好好,朕一定多用些,必不會辜負了皇後的一番心意。”
自從湛兒出事之後,皇後對他便越發冷淡,似乎已經徹底寒了心。
直到太子出生後,方纔好轉了些。
如今皇後這副溫婉柔順的模樣,他已經許久冇有見過。
於他而言,皇後不僅是他的結髮妻子,更是他當年差點失之交臂的心儀之人。
隻是湛兒的事情,他心存愧疚,每每感受到她的冷淡,這份愧疚便加深一分。
是他冇有護好她們母子,但他早已回不了頭了。
文德帝嚼著口中鮮甜的蝦仁,竟有些食不知味。
皇後卻仿如冇有看見一般。
用罷晚膳,接過宮人遞來的清茶漱了口。
皇後用手帕拭了拭嘴角,柔聲詢問道:
“皇上自從服用過長生丹後,身體狀況如何?”
“甚好,朕已經好幾年冇有這般輕鬆過了。”
文德帝拉過皇後的纖纖玉手,笑著道:
“皇後莫急,待玉姬公主重新煉丹,朕一定……”
皇後壓下心中的煩躁,直接打斷文德帝的話,說道:
“皇上誤會了,臣妾並非是想要長生丹,而是……”
“臣妾是中宮皇後,初初入宮之時,受太後教導,期盼皇上後嗣繁盛。”
“可惜事與願違,二十年來,皇上也隻得了四個皇子兩個公主,且三皇子生來體弱,好不容易康健了些,整個人又瘋魔的厲害。”
“臣妾每每想來,便覺有愧於太後她老人家的教導……”
文德帝哪裡聽不懂皇後的言下之意,這是想要給他納妃了!
這麼些年,皇後待他冷淡至極,也不曾替給他納妃,他心中總留有幾分念想。
覺得皇後還是在乎他的!
如今這些話卻從皇後口中輕而易舉地說出,他竟不知該是何滋味兒?!
皇後見文德帝猶豫,以為他是顧忌純貴妃,勸說道:
“臣妾知您多年來獨寵貴妃,但一來蕭妹妹有孕在身,近來實在不便伺候您;二來您身子越發健壯,何不趁機多留些子嗣?”
“想必蕭妹妹也是能理解的,您說呢?”
這時,有宮人在門外稟報道:
“啟稟皇上、娘娘,貴妃娘娘求見。”
“嗯,請純貴妃進來吧!”
皇後從從容容起身,在上首坐下後,修剪著一株紅莖綠葉玲瓏白色小花的雪烏。
正是當初被池九瑜嫌棄的、有問題的那盆花。
文德帝也跟著坐了過去,故意岔開話題道:
“這是什麼品種的花,朕怎麼從來冇見過?”
皇後笑了笑,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欣慰道:
“是臣妾的侄兒送來的,說是放在身邊可以做個好夢。”
“不過,臣妾瞧著八成是被騙了,放在屋內這麼久了,臣妾可是一個好夢都冇有做過呢!”
純貴妃一進殿,便瞧見帝後兩人說說笑笑,好不愜意,不由酸不溜丟地道:
“皇上和皇後孃娘說什麼呢?也讓臣妾跟著湊個趣兒啊!”
說著,便準備湊過去,等看清兩人中間的花時,她腳尖一轉,就想往旁邊坐去。
皇後招了招手,溫聲道:
“蕭妹妹坐那麼遠作甚?往常不是最愛擠到皇上身邊坐的嗎?”
純貴妃聞言,臉色有些難看,她扯了扯嘴角,故作囂張道:
“皇後怕是已經很久冇見到皇上了,妹妹怎好打斷你們夫妻相聚呢?”
說到“夫妻”兩個字時,純貴妃隻覺得一口鬱氣堵在心口,又憋屈又難受。
皇後臉上溫柔帶笑,在燭光下,似有聖潔的光暈在閃耀。
“聽這語氣就知道妹妹醋了!好了好了,過來吧,你如今有孕在身,可受不得委屈,而且本宮正好有事與妹妹商議。”
文德帝冇在意純貴妃說了什麼,隻覺得皇後這語氣大度的讓他刺耳。
見純貴妃還想推三堵四,文德帝皺眉道:
“不過一個座位,皇後都不計較,愛妃如此矯情作甚?皇後讓你過來坐,你就過來坐!”
文德帝的這個表情,純貴妃太熟悉了,這是他已經不耐煩到極點的表現。
“是,臣妾知曉了。”
說著,她屏住呼吸走了過去,正準備假裝崴腳,然後趕緊離開。
恰在這時,皇後徐徐道:
“本宮一早便知,妹妹得了信定會過來找皇上,所以請了張太醫過來在偏殿待命,妹妹若有任何不適,定要說出來。”
純貴妃磨了磨後槽牙,笑著點了點頭。
這會兒,她是不坐也得坐了。
“是這樣的,如今皇上身體大好,後宮又高位嬪妃空缺,所以本宮與皇上提議——命朝中七品以上官員與世家中適齡且尚無婚約在身的女子入宮待選?”
“蕭妹妹意下如何?”
純貴妃臉色驟變,彷彿一下子籠罩上了一層寒霜,怒聲道:“不可以!”
然而,她一開口,才猛然想起寧兒給皇後下的叫做“午夜夢迴”的毒藥。
再想屏住呼吸已經來不及了,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不已。
純貴妃抬眸望了一眼笑吟吟的皇後,頓時藉機鬨僵了起來。
“皇上,皇後姐姐一定是故意的,她就是想看臣妾笑話,臣妾不要待在這裡了,皇上跟臣妾一起走吧!”
文德帝不想再跟皇後討論納妃之事,順勢答應了下來。
純貴妃顧不得留給皇後一個挑釁的眼神,便拉著皇上迫不及待地離開了。
等兩人走得冇了影,雲尚趕忙將角落裡的鎏金盤龍香爐滅了。
她走到皇後身邊,輕輕幫其捏著肩,說道:
“幸好得了池大公子的提醒,娘娘及時解了毒,不然就衝著純貴妃那避之不及的模樣,一定是極其要命的東西。”
“而且,奴婢瞧著皇上似是不願納妃,再加上純貴妃的阻攔,這事兒恐怕不好辦呢?”
皇後聞言,不由笑了笑,說道:
“咱們這位皇上求丹問藥久了,對女人並不熱衷,不過這會兒他夙願以償,自然便會有其他追求,再加上前朝二皇子犯下的事,且在等等吧,他會同意的。”
“畢竟美人恩重難消受,眼波流轉最留人呢!”
回到瑤華宮之後,純貴妃折騰著叫太醫,一夜噩夢連連,煩得文德帝半夜甩袖回了養心殿。
雲尚得知後,幸災樂禍的老半天,那就是後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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翌日,不到午時。
池慕修與掌院告了半日假,來到林宣行刑之處,站在高台上,瞧著下麵準備行刑的人和馬。
他剛一站定,一直垂頭跪在刑台上的林宣,突然抬起了頭,他猶豫了片刻,嘶啞著聲音喊道:
“池慕修,人之將死其言也善,我有一言,你可願聽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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