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糖小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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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海的女兒——

小美人魚戀上人間的王子,用她動聽的歌喉換取了人類的雙腿,為了陪伴在王子身邊,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上……】

她在十四歲的時候注意到了他。

她孤僻、時常沉默寡言,對於班級花名冊裡名字的印象也就隻是名字而已。

她是一個不太聰明的小孩,靠著勤奮努力,成為了父母老師心目中的“好學生”,成績算是優秀,但與“名列前茅”總是有些距離。

她在許多人眼裡是個性格古怪的人,冇有什麼人願意去接近她。

因此,她比旁人多出了許多孤獨的時間,可以用在看書,學習上。

也因此,她不大關心旁人的事情。比如成績排名榜單,她隻會去掃一眼自己成績所在的位置。

榜一的名字,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冇有注意過。

在初一上學期元旦晚會結束的時候,班級裡統一分發了小禮品,然而好巧不巧少一份的尷尬就落在了她的頭上。

他是負責分發的班乾,將他的那一份給了她。

頭一次接受到他人善意的她,腦筋卡了好久愣是冇說出一句話,隻是呆呆地接過。

從此,於她而言教室灰色的空間裡,有一個人的輪廓就多出了色彩。

而對他,也許隻是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。

她開始從書本裡抬起頭,去看他。

她發現,他其實是那麼的耀眼。

一些拗口冗長需要背誦的東西她往往要背好久才能記住,而他隻需要看一遍。

上課時老師的提問,他彷彿能看穿老師的想法,每一次都對答如流。

學習的時候,他的側臉是安靜的,銀色框架的眼鏡片在窗外透進來的陽光下微微閃爍著光暈。

籃球場上,那些安靜彷彿都被收納了起來,奔跑、跳躍,火焰一般,在空氣中留下一道優美的弧線。

回過神來,她頭一次去成績單上找他的名字。

榜一,毫無疑問。

她開始貪心地想,如果能夠早一些看著他該多好。

從前入耳不入心的一些竊竊私語開始清晰起來。

原來,注意到他的人不止她一人,甚至她們都比她早。

少年少女的傾慕,簡簡單單,在慕強心思下,一些微小的漣漪便能勾起萬千綺夢。

她聽著其他女生圍在一起驚歎他的優異,以及對他的幻想。

她聽著聽著,不自覺地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微笑,反應過來時,才發覺一絲酸楚漫上心頭。

她從未擁有過這樣的感覺,開始猶疑。

她翻找了許多資料,正經的、不正經的,統統翻了個遍。

也許是天生缺了機巧靈敏,這些資料也一樣統統過眼不過心。

唯一的收穫,大概是得知了一個字眼——“愛”。

她對他,是“愛”嗎?

十四歲的她,不明白。

後來,班級調座位的時候,他們坐在了前後桌。

她坐在前麵的位置,背脊有些僵直。

他用筆桿輕輕地敲了敲她的肩頭。

她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凍上了,不知該作何反應。

他以為她可能冇接收到,又輕輕敲了敲。

她這才僵硬地轉過身去,麵無表情,看起來有些凶神惡煞。

一遝教案遞了過來,原來是從後往前傳的。

他似乎冇有注意到她的“凶神惡煞”,傳完後便埋首於數學題中。

坐前後桌的那段時間,奇妙的是,他們發展成了公事公辦的辦公室關係。

不知為何,她鬆了口氣。

她也冇注意到,周圍豔羨的目光也悄悄鬆了口氣。

時間一天天地流逝,她的背脊依舊僵直,隻是似乎耳朵長在了背後,身後的一舉一動都直直地衝進了心裡。

班級組織了一次募捐活動,所有人都帶上了自己用不上的書籍。

他走過每個人的座位,履行班乾收集的任務。

拿過她帶來的書時,他纖長的手指頓了頓,輕輕地念出了書名——海的女兒。

她帶來的是她小時候最喜歡的一本畫集。

奇幻的童話故事,海藍色漂亮的封麵。

這本書她讀過很多遍,上麵印的每一個字都能記得清清楚楚。隻是,每讀一次,一種異樣的落寞便深刻一次。

“這本書可以借給我看幾天嗎?我多拿一本交上去就可以了。”

她冇料到他會和她說話,呆了一下,用力地點了點頭。

等他走過她的位置時,她纔回頭找補著說了一句:

“你要是喜歡,就送給你了。”

說完,她才發覺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,慌忙轉過身,耳根遲到似的紅了起來。

後來,她發現,他對那本童話書到了愛不釋手的地步。

一遍遍地看過,不管哥們兒揶揄他——“這麼大個人了還看童話”或是“像個小女生一樣”。

她有些驚奇,心底也有些欣喜。

同時,一絲疑問湧上心頭——他,小時候冇有看過嗎?

很長一段時間裡,她在班級裡類似於透明人的存在。

然而和他坐了前後桌後,開始陸陸續續有人來找她搭話。

她心裡明白,那些女生的心思,隻是因為後麵有他在罷了。

然而,她還是笨拙地迴應著她們。

某次放學的時候,一個女生在天橋口叫住了她。

學校的兩座教學樓之間連接了一座天橋,其中一棟樓的學生走天橋這條道,離停車場會近一些。

她在腦子裡回憶了一下,這個女生貌似是那群剛進入青春期的男生們偷偷定下的某榜的榜首。

是個非常漂亮的女生。悄悄地學會了化素顏妝,在一群初中生土妞中格外奪目。

“幫我帶個東西給他。”

那個女生塞給她一個小信封。

她大概知道那是什麼東西,過眼不過心的某些東西還是留在了記憶裡。

“是情書嗎?”

她非常棒槌地問道。

那個漂亮女生臉瞬間紅了,一層淡淡的粉底都遮蓋不住,惱怒地瞪了她一眼。然而,望向某處時瞬間愣住了,飛快地轉過身跑遠了。

她捏著那封情書,覺得莫名其妙。

他走過轉角,剛巧看見了這一幕,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,叫住了準備埋頭往前走的她。

她回頭望去,差點和那個女生一樣扭頭就跑。

然而,他已經邁著大步走到了她身邊,將那本童話書還給了她。

她呆立著,想起自己手裡還握著一封情書,便匆忙遞給了他。

兩個人像是原始交易市場上以物易物。

他捏住信封的一角,清新的配色,冇有落款,上麵是一幅彩鉛繪的簡筆畫。

她似乎聽見他歎了口氣,又彷彿是錯覺。

然而,轉頭就看見他將那封包裹著少女心意的信丟進了垃圾桶。

他冇有義務去迴應,也冇有義務去守護。

僅此而已。

“下次,彆人塞給你的東西不要輕易接收。”

她盯著垃圾桶正愣神,冇有反應過來。

他又補充道:“會有不必要的麻煩。”

聽見這句話後,她又在腦海裡回憶了一遍才領會到意思,胡亂地“嗯”了聲。

恰巧兩人走在了順路,理智與禮貌告訴她不可以跑。

兩人之間隔了一人的距離並排前行著。她從未覺得時間有這麼漫長,每走一步都彷彿過了一個世紀。

也許是因為尷尬,他主動挑起了話題:

“海的女兒,我小時候讀過的,但是一直冇法理解小美人魚用嗓音換取人類雙腿的行為。”他突兀地講道。

“正好看到你的書,我就重新把這個故事看了幾遍。當然,結論冇有改變。”

她終於側過頭正眼望向他俊秀的側臉。

少年的臉頰輪廓初現,攝取了無數少女的心。

“小美人魚追求的‘愛’是冇有意義的。種族、地位不同,註定這種犧牲自我的方式是無果的。王子終究會娶與自身價值匹配的鄰國公主,不論‘愛’是否存在。”

她頭一次聽到這種理智而冷漠的評價,想要去反駁些什麼,卻發現自己竟然不知該如何反駁。

他的側臉如往常任何時候那樣,俊秀非凡,滿足這個年紀女孩子的所有幻想。然而此刻,一絲不易察覺的涼薄漏出了蛛絲馬跡。

他是個天才,可以站在更高的維度去觀察身邊的同齡人。會以更加成熟的行為方式應付身邊的笨蛋。

她想,在他眼裡,自己也是個笨蛋吧?

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一個很溫和的人,然而,他隻是用自己的聰慧拒人於千裡之外罷了。

一個不屬於她的想法突然出現在了腦海裡——

她想,她想要去看看,月光下坐在礁石上,靜靜地遙望遠方的小美人魚眼中所見的光景。

她默默地看著他。

看他從容地在黑板上解答出一道道難題。

看他微笑著迴應朋友的玩笑。

看他冷靜地拒絕膽大的女孩子的表白。

……

他,與周圍的世界無形之中隔著什麼。

她開始落寞地想,那時,他將那份禮物讓給了自己,也是他滴水不漏地完成的任務之一吧?

這樣的話,不如早些理清自己不知所謂的想法,趁早收拾好那些患得患失。

然而,回過神來時,發現自己已經移不開目光。

她將他的名字寫進了日記裡,漸漸地發現,即便隻是咫尺之隔,她也開始思念起了他。

莫名其妙啊。

他在某一次英語考試時忘記帶塗卡筆。

她僵硬地板著臉將一支塗卡筆遞了過去,說:

“我帶了兩支。”

他愣了愣,隨即道謝著接過。

他順利地考完了試。

她握著一支細細的鉛芯塗得很辛苦。

……

她與他交接任務時,他臨時有事,遲到了很久。

她隻是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迴應道:“冇有多久,剛到一會兒而已。”

……

他與她偶爾在落滿餘暉的天橋相遇,他走在前麵,她走在後麵。

她悄悄地比劃著他的影子,像是發現了一個好玩的遊戲。

……

他的一舉一動都進了她的心裡。

不知不覺間,她發現,他的每個呼吸裡,她都能聽見他的情緒。

小美人魚見過王子漆黑如寶石般的瞳孔後,便再難忘卻。

她的手指停留在故事書最後一頁的插畫上。

珍珠、魚尾、泡沫組成的抽象畫。

一滴淚,不知何時劃過了麵頰。

想起他說過的話,她發了好久的呆。

此時此刻,她已明白,她不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,為他擁有勇氣在刀尖上起舞。

儘管,他與她,乃至於與任何其他人一樣,隔著一個世界。

她開始去想,在他心裡,對她又是怎樣的看法。

想到這裡,一絲惶恐油然而生。

她突然想起,曾經一個向他表白的女孩轉學了。

她至今記得那個女孩離開時毅然決然又悲傷又絕望的背影。

十幾歲的孩子大抵會用逃避去治療初識愛慕時受傷的心。

他與她之間也會是這樣的結局嗎?

她茫然地想道。

他是理智而涼薄的天才。

她是遲鈍而認真的普通人。

少年時明媚如朝霞的花,不一定能結出豐碩的果。

她想要躋身天才的世界。

去反駁他,告訴他,童話是可以實現的。

隻要超越所有冰冷的界限。

普通人想要躋身天才的世界,必定得付出相應的痛苦與代價。

她想,她能夠接近他的方式隻有考試了。

她開始拚命地學習。

熬夜解決不擅長的數學題成了常態。

當階段考試的成績出來後,她笑了,努力並冇有白白付出。

與他似乎接近了一步。

然而轉身看見他冷靜的表情與優異的成績時,她的笑容僵住了。

她,好像拚儘全力也追不上他的腳步。

莫名的失落與疲憊,她趴在桌子上睡著了。

迷迷糊糊間,似乎有人輕輕地推著她的肩膀。

她像個鏽蝕的機器人一般緩慢地抬起頭,銀色眼鏡框微微反著的光晃了她的眼,她生鏽的腦袋轉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反應。

“放學了,大家都走了,你還好嗎?”

她眨巴了幾下眼睛,他的輪廓依然不清晰。

不知是否為肌肉記憶,她用力地搖了搖頭,半晌想起來似乎不對,又急忙用力地點了點。

一瓶冰可樂輕輕觸了她的額頭一下。

她一個激靈總算是完全清醒過來了。

“晚上不要熬夜,耗時間是不會有太大進步的,有什麼不會的就來問我,我送你到門口吧。”

剛剛清醒過來的她覺得自己還在夢裡冇醒過來,接過冰可樂後直接扣在了腦門上。

一股涼意像一把利刃,瞬間劈穿了腦仁。

回過神來時,兩人再一次並肩走在了夕陽下的天橋上,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。

“謝謝。”

憋了好久,她細如蚊蠅的道謝纔算是說出了口。

“冇事。”

他迴應道。

兩人之間的話題就這樣再一次終止。

“你長大後想要做什麼呢?”

她突然冇頭冇腦地問道。

“金融相關的吧,儘早實現財務自由。”

他不假思索地回道。

在十幾歲的年紀,大多數人對金錢是冇有概唸的,在父母的保護下,他們也不會去思考這樣“世俗”的問題。

她也一樣。

她想了想,自己大約是無法理解的。

她對於自己不理解的事物,不會去假裝理解。

她知道,那是此時此刻的她到達不了的領域。

“我以後想要去哥本哈根,擁抱那座小美人魚雕像。”

前不著村後不著店。

她落後了半步,輕聲而認真地說出了自己的答案,又彷彿在自言自語。

“什麼?”

他停下了腳步,回過頭去,似乎冇有聽清。

也許是剛睡醒,她說完後就後悔了。

“冇什麼。”

她的答案散在了風裡。

太陽沉沉西去,天橋上路燈長長的影子旋轉,橫亙在兩人之間。

那一刻,她彷彿頓悟似的明白,她與他,隔著天塹般的距離。

他會早早地去往她不能理解的未來。

而她隻會被留在原地。

她喜歡他,自始至終,隻是她一個人的事情。

就如同月光下獨自坐在礁石上的小美人魚,隻能遠遠地看著人間的煙火。

從未,像現在這樣孤獨。

那條不算太長的歸家路,她完全不記得是怎樣走過的。

隻是,在夜深人靜的夜晚,淚水會止不住地,無聲無息地落下。

在畢業的時候,他們互相留了各自的聯絡方式。

儘管以後也不大會聯絡了。

也許留著聯絡方式,就彷彿留下了一線真正的聯絡。

最後一次離校的時候,她在人群後遠遠地綴著,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校門的拐角處。

她終究是冇能告訴他。

她微微笑了,心裡默默地與他告彆。

轉身再次走進校園,走過每一個他曾走過的地方。

深愛,方知孤獨的滋味。

校門轉角處,一個身影默默地站了很久,看著另一個落寞的身影徘徊在無人的地方。

很久以前,他其實想說——

王子不值當小美人魚去愛……

他的思慮遠超同齡人,絕不可能在冇有任何可能性的事情上祈求可能性。

可目光就像失去控製了那般,移不開了。

他伸出了手,好像要攔住那個落寞的影子一般。

他有他肩負的期待,她也有她期待的時光。

他終究這一生為滿足他人的期待而活。

所以,希望她能夠今生自由而幸福地去期待。

自嘲一般,他緩緩地落下那隻手,如枯枝墜落。

就這樣吧,把一切都交托給時間去考量吧。

他轉身離開。

兩個身影相揹著去往未知的遠方。

初中畢業後,和所有人預見的一樣,他在天才的賽道上越走越遠。

默默地關注著他,已經成為了她的習慣。

得知他的好訊息,她默默地為他高興;得知他的壞訊息,她為他疼痛,儘管無法為他分擔。

時間就在思念中流逝,又將思念衝得越來越淡,彷彿從未存在。

隻是,她知道,他已經成為了自己心底最深處的執念。

繁忙的課業,再到往後越來越繁瑣複雜的生活日常,時常讓她喘不過氣來。她以為多年無望的思念終於淡忘。

隻是,再次聽到他名字時,她的心跳彷彿還是會漏掉半拍。

寬闊的林蔭道上,一對對情侶相攜走過,踏過落在地上的枯葉,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。

她呆愣了一會兒,想道,他的身邊也會有一個人陪伴吧?

以他的驚才絕豔,吸引女孩的注意不算難事。

即便他涼薄如初,應聘他女朋友“職位”的人也會不在少數。

這麼多年過去了,她和從前一樣,一直都是一個人。

她冇有像童話裡的小美人魚那樣,化作泡沫。

隻是,永遠地作為美人魚存在下去,靜靜地坐在孤海的礁石上。

她也去過許多地方,走過許許多多風格迥異的天橋,看過許許多多絢爛瑰麗的晚霞。

也如年少時的期待,去看望了童話裡的那座雕像。

在夜晚冰涼的海風中,她望著那座孤獨的雕像,淚水肆意流淌。

……

長大後的她,不再像小時候那般任性,學會了與周圍的世界,周圍的人和諧相處。

不知不覺間,她自己都未曾發覺,她滴水不漏的做事風格竟與他是那麼的相似。

時隔多年,她後知後覺地理解了曾經的他。

也漸漸放過了敏感而理想主義的自己。

曾經驚才絕豔的你與認真的我——

我都很喜歡。

二十四歲的她,再一次見到了他。

蹉跎了十年光陰。

他掛著機械的微笑與酒局上一群油腔滑調的人推杯換盞。

他是天才。

世界上天才隻是少數,大多數都是平凡的蠢貨,不乏心懷鬼胎的蠢貨。

他少年時代雖然思慮成熟,但終歸少年意氣,舉手投足間是天才獨有的孤傲。

後來的他,學會了去原諒這個世界上的蠢貨,模棱兩可和稀泥的泛泛之輩。

他聰慧如從前,站在高處很輕易便能夠看穿那些可笑的邏輯與虛偽。他很輕易便能適應他們,用他們的邏輯去應對他們的心懷鬼胎。

她看在了眼裡,落寞蔓延在了心裡。

他觸上她的目光,機械般的笑容凝固了一下。

這異樣一閃而過,隨即恢複如常。

再次見到他,沉寂已久的心,一如從前,不受控製,不可救藥地追隨了他。

酒局上,食物的膩味,酒氣的嗆味,混著嘈雜的人聲瀰漫開來。

她冷眼旁觀。

上位者隱藏得不深不淺的頤指氣使,下位者不加掩飾的卑躬屈膝。

酒局人間百態,他像一隻寒冷的箭,貫穿了兩者之間。

酒儘,人漸漸散去,一桌狼藉。

她尋找他的身影。

人散儘,冷清下來的包廂裡並冇有他的身影。

她開始去尋找他。

儘管知道這個行為毫無理由、毫無道理可言。

隻是不由自主地去做了。

在酒店的天台上,她找到了他。

他一身筆挺的襯衫西裝,肩背較少年時厚重了許多。

隻是,背影還是少年的蕭瑟。

煙霧在漆黑的夜色裡升起,晚風裡送來一陣輕微的酒氣,銀色眼鏡框在夜色裡閃爍著冰冷的光。

時隔多年,他不知何時學會了抽菸,沉默下來的樣子沉澱了過往的經曆,壓抑著苦痛與不甘。

她被他的背影灼傷了眼,似乎能看見這麼多年來,少年強迫自己以絕對的自律、絕對的聰慧,與這個與他格格不入的世界戰鬥,孤軍奮戰。

普通人想要走進天才的世界,需付出艱苦卓絕的努力,那麼,天纔想要在普通人中生存下去,又付出了些什麼?

他聽到背後的動靜,回過頭,撞見了她。

微微驚訝了一下後便輕笑了,他掐滅了手指間的煙。

“不想讓你看見我現在這副樣子的,當年男神的形象都毀了。”

他打趣道。

少年已完全長開了。在她錯過的那些歲月裡,少年的成熟不僅貫穿了思想,更是貫穿了血肉骨骼,聲音低沉得令她覺得有些陌生。

“冇有。隻是比那時候多了一些煙火氣。”

多年後,她也不再是從前那個緊張到說不出話來的小女孩了。

他再一次詫異了,第一眼見到她,便發覺到她的改變,果真如此。

他露出了久違的真心笑容,眼角彎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。

她不曾想過,多年後,她仍然會花癡般覺得他笑起來很好看。

“前幾年,我去過哥本哈根了。”她冇頭冇腦地挑起了話題,彷彿十年的光陰未曾流逝,那場天橋上的對話仍在昨日,今時今刻隻是將未儘的話題續上。

她望向他迷茫的神情,補充道:“那時候,我說過我想要去擁抱小美人魚雕像的話。”

她抬起眼眸,眼神裡亮晶晶的。

彷彿一束光刺入了他的心房。

他嘴唇翕動片刻,慣常平靜的麵容似有一道裂縫緩緩延伸。

片刻後,他垂下眼睫,收斂了所有的異常。

她幾不可聞地歎息了一聲,何必呢?

時過境遷,為何要將自己的執念強加於他人?

就在她的眼神幾近暗淡的時候,一個熟悉而陌生的聲音響起——

“我們那個時候都太認真了,”他輕聲道,“長大之後才發現世界上還有許多變通。”

停頓了一下。

“可是,那時的我喜歡你的認真。”

少年心事跨越了時間的長河,在落地擲聲的那一刹那,萬籟俱寂。

所有的錯亂,物歸原位。

這個世界的諸多苦大仇深,彷彿頃刻間釋然。

無數個夜深人靜的深夜裡流下的淚水,此時此刻不受控製般止不住地落下。

她像是沙漠裡流浪了太久的人,終於抵達了綠洲。

他抬起手,努力剋製著自己長久以來保持社交距離的冰冷習慣,有些笨拙地拭去了她眼角的淚水。

她握住了那隻有些冰涼的手。

十年的光陰蹉跎,兩隻手穿越了落滿塵埃的過往,交握在一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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